【顺懂】独行（十八）
哨向多私设
二十章完结
（十七点我）祝大家食用愉快~
等在射击点趴好以后，顾顺才扭头去看举着观察镜的李懂，“请问李懂老师有什么计划呢？”
李懂放下观察镜——顾顺想，这可有点不像他的时刻戒备紧张的小观察员了——没头没脑地问了顾顺一句：“顾顺，你想看星星吗？”
“什么？”这下连顾顺都把瞄准镜放下了。
李懂推了一把顾顺的脑袋，把他的头重新转回了瞄准镜前，然后一股磅礴的精神力席卷了顾顺的脑海，像是一场海上最猛烈的风暴。
顾顺没有丝毫慌乱，一头鲸永远不畏惧它的海洋，李懂的精神力与顾顺的紧紧相连，大半个月没见的他们，连接甚至比李懂去集训之前更加稳固契合了。
在顾顺的脑海里，有一小团火苗突然亮起，像是在风中战战巍巍的一根火柴，微小而摇曳着。紧接着，是紧挨着它的另一团火焰。然后，像冲刷着礁石的惊涛，顾顺感受到李懂的精神力水波一样向四周散去，所到之处，幽白的小火苗点点燃起。大部分两两一组，零零散散地铺开。
顾顺心中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李懂的声音沿着他们的精神链接传来，“猜得不错。”李懂稳定的声音里带上了一点少有的小小的得意，“这是场内哨兵的位置。”
顾顺不知该赞叹李懂竟然成长得如此强大，还是感动于他的这点几近浪漫的小心思，他闭上眼睛告诉李懂，“这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星星。”
在李懂错愕的视线里，顾顺摘下了护目镜，用一根绷带绑住了自己的眼睛，“懂儿，投桃报李，今天哥请你看烟花。”
顾顺的手摸到扳机上，按照李懂在脑内留下的标记连开两枪，代表“阵亡”的红色烟雾从树林中缓缓升起，四队的主狙和观察员还没等发现顾顺的位置就双双出局——李懂想起来，上次跟陆军演习时，趴在山坡上百无聊赖的两个人看着下面的烟雾炸成一簇簇，开玩笑说像是在看烟火。
阵亡的标记惊动了不远处的另一组狙击手，代表他们的小火苗在李懂的精神图景里跳动得更加活跃了，计算着弹道，枪口向右转了60°，向上抬了2°，扣下了扳机。被密林遮挡了视线的对方直到子弹的呼啸接近时才下意识地做了个闪避动作，然而还是被判定出局。
哨兵们敏锐的感官和野兽般的直觉其实让他们很难被远距离的武器命中，李懂若有所思，却被顾顺一把摸到了手臂。
“换地方。”顾顺扶着李懂的手，看起来并没有要自己摘下布条的打算。
李懂一怔，想骂他是不是疯了，身体却已经带着顾顺站起来，往前方行去。低着头顾着顾顺脚下的李懂，于是错过了顾顺嘴角扬起的笑意。
李懂停下脚步，轻轻在顾顺手上向下按了一下，于是顾顺顺势蹲了下来，脑海中有两簇火苗变成了红色，像是在为顾顺指明目标。
不同于普通战斗时的射击位置，蛟龙的主狙之间向来力求于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最大程度的接近对方，弹道越短，被对方发现从而躲避的机会越小。
李懂选得这个位置有些太远了。
但顾顺无条件信任着李懂的判断，他在李懂的肩膀上架起枪，两个人的呼吸几乎瞬间同步，然后李懂屏住了呼吸——顾顺知道这是给自己的信号，于是他也屏息，毫不犹豫地射击。
对方并没有任何规避动作——李懂的精神力牢牢锁住了他的精神波动，模糊了他的五感。
顾顺此刻才是真的庆幸，李懂这样强大的向导是站在他这一边，也深刻地知道自己曾经的独来独往的孤勇是多么的愚蠢却又幸运。
在对方没有向导的情况下，有着超敏锐感官和一流射击素质的顾顺，与向导能力日益强大可以毫不犹豫对哨兵进行精神压制的李懂，在这场高手云集的斗争中，凭着他们近乎完美的默契，完成了一场奇迹般的一边倒的屠杀——而顾顺甚至是蒙着眼睛的。
场地内最后一个代表哨兵的精神火苗消失的时候，广播里响起了“获胜者，蛟龙一队，顾顺李懂”的声音。
打过无数场主狙内战、自封蛟龙第一主狙却被嘲讽了无数次的顾顺，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挺起胸膛，把“蛟龙主狙战斗演习第一名”写进自己的履历。心愿得偿的顾顺抱起身边的李懂转了个圈，“懂儿，你可真是哥的宝贝！”
“放我下来！”李懂慌乱地在他怀里小幅度挣扎着，既怕扑腾得太厉害伤了顾顺，又怕他手一松把自己给摔了，“还有人看着呢。”
当时的顾顺和李懂还不知道，这场精彩的战役早已惊动了大半个临沂号，甚至连高云舰长都溜达到了指挥室，看了一会儿显示器里的战况。从来也不看顾顺他们比赛的杨锐也在高云身边——自从满怀期望地跟着徐宏第一次观摩了顾顺李懂的战况后，杨锐就看出被所有人针对的顾顺根本没有赢的可能，这样没有悬念的比赛，事务繁忙的蛟龙一队队长也就不再关注了。今天还是消息一向灵通的庄羽喊着“我的天顾顺李懂要疯了”，把整个一队拉到了可以观战的大厅。陆琛早早地为众人占了前排的位置，被庄羽差点吓出个好歹的徐宏一下子就看明白了怎么回事，一巴掌拍在庄羽头上“会不会用形容词！”
先不管徐副是怎么整治内务的，这边还不知道自己正被大半个临沂舰看着的顾顺李懂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顾顺小心翼翼地放下自己的小向导，指了指眼睛上的布条。
“转过去。”李懂踹了顾顺的小腿一下，心想让你嘚瑟，这下怕是要把全蛟龙给得罪遍了。
“够不着！”李懂肩上挂着枪和观察镜，还要抬着手给顾顺解他为了耍帅缠得乱七八糟全是死结的布条，刚结束高强度封闭训练又累又困的李懂扬着头，脖子也酸手也酸，索性又是一脚踢在顾顺的膝盖窝上。
其实李懂踢得一点都不重，但是顾顺还是老老实实地跪下来，由着李懂掏出一把小军刀，把布条割断了。白色的绷带从顾顺的眼睛上滑落时，李懂的手牢牢护住了顾顺的眼睛，听顾顺自己说没事，才敢一点一点松开手让光线逐渐透进去。
顾顺回头来看李懂，眼睛里亮得像落了星星，他咧开嘴笑了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微微突出的虎牙，在战场上遇神杀神的煞星顾顺，下了战场居然能露出这样天真无虑的可爱笑容——不得不说，这是他让李懂最心动的特质之一。
于是李懂也笑笑，他伸手过去，一把拉起顾顺——得罪了就得罪了吧，为了顾顺这样一个笑容和曾经咽下的恶气，受点委屈被他们刁难一下也算不得什么。
李懂没有想到的是，顾顺在他面前低眉顺眼指东不敢向西的行为让其他蛟龙成员难得的见识了这个又跩又狂的主狙的另一面，大家半真半假的笑话着顾顺的怂样，反而把顾顺这种挑衅队友的行为放了过去。
当然还不知道自己蒙眼打枪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光辉形象已经岌岌可危的顾顺，此时正抖着腿，笑着去跟其他主狙们一个个的收口香糖了。
“臭小子，有本事你别带向导！”那个向来喜欢跟他斗嘴的六队主狙一脚踹过来，被顾顺灵活地一躲。
顾顺伸着长长的手臂，去抓他攥得死死的一大盒没拆封的口香糖，“有本事你跟找个向导当观察员啊。”
“我可去你的吧！”
“就是，我们七队一共才一个向导，谁跟你们一队似的啊，舰长这是偏心吧？”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
“你就嘚瑟把，早晚舰长给你那向导弄走咯~”
“去去去，可闭上你的臭嘴吧，我看你就是嫉妒，净咒哥。”顾顺心里抖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李懂。
这满屋子的哨兵可以说都是李懂的手下败将，于是李懂一个人站在那里，周围竟自然地空出一大片来。我的小观察员，如今也变得这么强大了啊。顾顺的神色温柔下来，看着李懂乖巧地等在原地，目光牢牢跟着自己。
“赶紧的别赖账！”顾顺只是这样被他静默地看着，心里好像就安定下来有了归属，“你们就羡慕嫉妒恨吧，哥跟懂儿，肯定是分不开了。”
“走吧。”顾顺走到眼神有点儿发飘的李懂面前，李懂这才回过神儿，看着他抱了满怀的口香糖盒子惊讶，“这么多？这得吃好几年吧？”
顾顺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嘘——告诉你个秘密啊， 哥的赔率是蛟龙第一。”
李懂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口香糖不只是他们随随便便开玩笑的战利品，这是正经八百的赌注。他嘴刚张大了就被顾顺捂住，李懂亮出自己的小兔牙去咬顾顺的掌心，瞪着他的眼神里又凶又委屈——你自己违纪就算了，告诉我干什么！遵纪守法的模范标兵李懂，陷入了从军以来最大的道德挣扎。
李懂是下了直升机直接赶过来的，还没有正式去报道，本想着要去一趟队长办公室的李懂一出门就撞见了高云舰长和跟在他身后的杨锐徐宏。
“不错。”高云拍拍李懂的肩膀，笑眯眯地走了。
“没给咱们一队丢人。”杨锐也眯起他的小眼睛，拍拍李懂和顾顺，跟着舰长走远了，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懂觉得队长的步子都有些高兴得压不住了。
“回去休息吧，手续我替你清了。”还是徐宏心疼一脸倦容的李懂，推了顾顺一把，自己快步跟上了杨锐。
“谢谢副队。”
李懂回到宿舍的时候，整个人倒下就睡着了。这段日子以来他经受了从未有过的高强度的向导训练，整个人的精神几乎没有放松过，刚刚又陪着顾顺打了一场耗费心神的仗，现在回到他与顾顺的宿舍，竟然生出一种家的安稳和放松。
李懂这一倒给顾顺吓了一跳，他蹲在李懂身边去摸了摸李懂的脑门，那里因为刚刚的战斗还有一层湿漉漉的薄汗。李懂没有生病，与顾顺互相感应着的精神波动也十分平稳，这个认知让顾顺的心安稳下来，于是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李懂昏沉地睡着，让淹没了自己大半个月的满腔思念在李懂的每一次呼吸中，一点一点退去，然后再被深沉的爱意和幸福填满心房。
一直看到外面天色将暗，顾顺才想起来去食堂打饭，他打了好几样李懂爱吃的菜，想了想，不知道李懂什么时候会醒，又加了几道冷着吃也不影响口感的素菜。
顾顺晚上没有加训，虽然随时可能出任务的舰上并不是个儿女情长的好地方，但他今天只想任性地守着李懂醒来。怕影响李懂休息也没有开灯的顾顺坐在窗边，抬头就能看到李懂，侧过脸就能看到窗外的月色和海洋。
对顾顺来说，无论是一个人行动，还是在夜色中等待，都是他习以为常的独行。但守着李懂是一种不同于以前任何一种经历的心态，他不为完成任务，也不为掠夺生命，他的心里放松而温暖，只是听着李懂的呼吸，就觉得被一种暖热又温柔到有实质的空气包围。
这是孑孓独行时，不曾感受过的充实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