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T】Delusion（上）
现代AU
虽然我个人觉得这篇文章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雷点，但又想着也许确实应该打预警的。然而我并不想破坏故事的可读性甚至剧透，所以只能说入坑需谨慎。【其实这段话的逻辑真是很诡异，总之你们了解这篇故事叙事的方法会怪怪的就好_(:з」∠)_
祝你们能食用愉快~
瑟兰迪尔第一次见到埃尔隆德的时候，正指挥着搬家工人把他的床从货梯上运下来抬进他的新公寓。小件的家具和纸箱沿着墙根在走廊上排得长长，等待着几件庞然大物先进去安营扎寨。
那是一个周六的傍晚，埃尔隆德正提着几个附近超市的袋子从电梯上下来。抬头看到瑟兰迪尔的一瞬间，埃尔隆德整个人像是石化了一般，他的眼神起初带着惊讶和一闪而过的狂喜，然而终于逐渐黯淡成了一抹难以名状的悲哀和一片海一样的温柔。
瑟兰迪尔注意到这个跟自己住在同一层楼的邻居时，他对自己打量的时间已远超过对陌生人应有的礼貌，更何况他铅灰的眼睛里传来的浓厚感情几乎带着实质，压得瑟兰迪尔胸口发紧。
瑟兰迪尔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眼前这个虽然穿着常服但依然能看出生活优渥的年长者，确切的说，在这个因为工作新搬来的城市中，他几乎一个人都不认得。
毫无说服力地把对方的反应归结为对新邻居的好奇和对自己侵占走廊的不满，瑟兰迪尔对他点点头，扯出一个笑容，“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是新搬来的，我叫瑟兰迪尔。”
然而甚至不等瑟兰迪尔伸出手来准备握手，黑发的男子就浅浅地点了点头，低头走过他的身边，开门，然后重重地将瑟兰迪尔摔在了门外。
在他走过的那一个侧颜里，瑟兰迪尔看到他抿着嘴，脸上的肌肉几乎僵住。
真是个怪人，瑟兰迪尔这样想着，回头去看工人们的进度。
刚换了新工作和新环境的巨大压力让瑟兰迪尔很快就将与邻居的这点小小的简直不能算作不愉快的经历抛之脑后，早出晚归的日子里，他与这位奇怪的邻居碰面的机会都很少。
有几次他们早上同一时间出门，一起等着电梯。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一动一停地走着，瑟兰迪尔几次想要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沉默，都在抬眼看到黑发男子微颔的下巴和垂着眼睑盯着鼻尖的样子里生生感受到了一分拒绝，最终也只好作罢。
瑟兰迪尔不知道这是大城市的人特有的冷漠，还是那个男人天然而生的疏离，他虽不知自己是如何招惹了对方，却隐隐觉得对方并不想与自己有任何接触。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瑟兰迪尔搬来第二个月的一个深夜。
当刺耳的警报响彻整栋大楼的时候，被骤然惊醒的瑟兰迪尔听到胸膛里心脏急促地鼓动着，他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突然亮起的屏幕上，3:13分的数字刺得他眼睛发胀发痛。然而持续高亢的警报声没有给他更多咒骂的时间，他的耳朵因巨大的声响隐隐作痛开始发出嗡鸣，继而惹得头也要疼起来。昏沉的大脑强压下身体各处叫嚣着的疲惫和被打断睡眠的不满，指挥着身体磕磕绊绊地走出房门，去玄关抓了一件风衣拿了钥匙，准备撤离大楼。
“叮——”电梯门打开，空无一人。瑟兰迪尔感慨着要是早上上班的时候电梯也这么少人就好了，迷迷糊糊地就要往上走，被人一把拽住了手腕。
抓着他的那只手很用力，也很稳。
“火警响了还坐电梯，你有没有常识？”瑟兰迪尔回头，意识到这是自己的怪邻居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电梯门在他身后咣当一声合上，瑟兰迪尔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从电梯上飘出一股惹人不安的焦糊味道。
“走吧。”瑟兰迪尔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人有点悻悻地缩回了抓着他腕子的手，去开消防楼梯的铁门，终于觉得有点清醒过来。
楼梯间里虽然没有烟雾，可也隐隐的有些烟味，瑟兰迪尔听着身后传来的紧跟着的脚步声，一瞬间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慌乱紧张中，有了一丝不再独身一人的安慰。
在瑟兰迪尔双腿发软，头也转得晕晕乎乎的时候，他们终于跨过二十几层的垂直空间来到了地面。楼门外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哈欠连天的居民，三三两两地聚着，抱怨这不合时宜的警报。
天上零星飘着点小雨，瑟兰迪尔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仰着脸让丝丝缕缕的雨洒在自己脸上，浇一浇刚运动过的身体散发出的热气。一把黑色的大伞凭空出现在头顶，遮住了他的视线。瑟兰迪尔不解地回头去看在一旁举着伞的黑发男人。
“会着凉的。”对方的语气平平淡淡，可瑟兰迪尔发誓他又在他的眼中看到了那一抹转瞬即逝的温柔。
“我……您？”
“我叫埃尔隆德，是您的邻居，之前失礼了，瑟兰迪尔先生。”
“您好。”看着对方温文的笑容，瑟兰迪尔也不禁微笑出来，“我还以为大城市的人情真的这么冷漠呢。”
“我很抱歉，这并不是您的错。只是，您……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
“这个说辞可有些太过时了。”瑟兰迪尔歪头笑了笑，“看来，您那位朋友一定欠了您很多钱，您才对我这么凶巴巴的。”
埃尔隆德也只是抿嘴微笑，不再辩解。
消防车闪着灯鸣笛而至，全副武装的消防员鱼贯而入。瑟兰迪尔叹了口气，“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看样子不是什么大型的火灾，估计不到一个小时就好了。”
“呵——”回答埃尔隆德的是个长长的哈欠，“抱歉，昨天睡得晚了。”
“工作很辛苦么？”
“还好，就是时常要加班。”瑟兰迪尔抿了抿嘴，然后露出一个几乎比他的金发还要明亮的笑容，“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嘛，我做得很开心。”
埃尔隆德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然后被瑟兰迪尔的乐观感染似的，也微微笑起来，“开心就好。”
“埃尔隆德先生是做什么的呢？”
“我只是个庸俗的商人罢了。你不是本地人吧？”
“我是从南部一个小城市搬过来的，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快节奏的大都市生活。”瑟兰迪尔紧了紧自己大衣的领子，“也是第一次感受这么冷的秋天。”
运动产生的一点热量很快就被后半夜的凉风吹散，湿冷的气息从瑟兰迪尔露出的手腕和脚踝处向他身体蔓延，像一只缓慢爬行的蜥蜴，在经过的地方留下黏腻而冰冷的触感，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跟我来。”埃尔隆德举着伞就往前走，走出两步又停下回头看在原地没动的瑟兰迪尔，“我只是……想带你去买杯热的暖手。”
瑟兰迪尔清蓝的眼睛亮了一下，却又皱起眉，“这么晚了……”
埃尔隆德走回瑟兰迪尔身边，让他重新被笼罩在伞面下，“相信我。”
他们只对视了一秒钟埃尔隆德就将头撇开了，但只这一眼，这一句，瑟兰迪尔便信了他。再说，自己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呢。
凌晨三点半，这座素日里喧嚣的城市呈现出一种瑟兰迪尔从未见过的孤寂，明亮的路灯依然努力照着宽敞的马路，却没有了穿梭往来的车辆，偶尔疾驰过去的一辆夜行的车子将马达和轮胎摩擦地面的细微声音轻轻扩出去，反而衬得这夜更加安静。
雨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细细密密的，像是啃食着叶片的毛虫，瑟兰迪尔跟埃尔隆德没有再多交流，只是听着对方的呼吸，看着鼻间呼出的白气一同散在夜里。各个店铺的灯虽然还亮着，却都紧闭着大门，像一只只蛰伏的钢铁怪兽，准备养足精神明天再吞吐出无数来往的人类。
他们走出快十分钟了，瑟兰迪尔正要提议还是回去吧，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24小时营业的咖啡连锁店的招牌，那家店面的头脸小小的，平日里被隐藏在周围大大小小的花哨招牌里并不显眼，若不是周围的店门都闭着，瑟兰迪尔几乎又要错过那只容一人进出的小门。
推开门，店里有些闷热的气息混着咖啡的香气一起袭来，一个个子矮小的女孩听到门的声音站起来，瑟兰迪尔这才发现吧台后面还坐了个人。
姑娘的脸上有点雀斑，笑容暖暖的，她点头像二人致意。
“一杯卡布……”
“要一个大杯热巧克力。”埃尔隆德截住了瑟兰迪尔的话头，点完单又转头去看他，“这么晚了喝咖啡要失眠的。”
“反正本来也没打算睡了……”瑟兰迪尔有点不满地嘟囔，最终是没有反驳对方的一番好意。
“能多睡，还是多睡一会儿。”
那杯热巧克力如愿将瑟兰迪尔的手掌烫得暖热，虽然还是因为高温难以入口，巧克力混着清苦和奶甜的香气只钻入鼻腔就带来一股充满了热量的幸福感。他们信步走着，共撑一把伞的些许暧昧在愉快的聊天中迅速消散着。瑟兰迪尔惊奇地发现，对方对古典音乐极为了解。除了隔着网络认识的几个朋友，在瑟兰迪尔的现实生活中，跟他有相同爱好的人几乎一个也没有。
带着找到同好的雀跃，瑟兰迪尔兴冲冲地说着以后挣钱要如何置办一套顶级的设备，配上他四处收集的珍贵碟片，埃尔隆德大部分时间只是点头听着，偶尔一两句建议却都直切要害。
“埃尔隆德先生对器材也懂？”
“自己置办过一套，多少知道一点吧……”埃尔隆德别过脸去没有对上瑟兰迪尔热切的眼神，似乎也不愿意对这个话题再多交谈，“好像可以回去了。”
伞被塞进瑟兰迪尔手里，埃尔隆德跑进大厅去询问。不知怎么，瑟兰迪尔觉得他的背影带着点落荒而逃的狼狈。
不多时，埃尔隆德在门口对着瑟兰迪尔的方向招手唤他过去。
“夜深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瑟兰迪尔收起手中的长伞递给他，“谢谢您的伞和热巧克力，真是帮上大忙了。”
“应该的。”
在他们各自开门准备回家的时候，埃尔隆德突然叫住了瑟兰迪尔。
“嗯？”瑟兰迪尔回头看他。
埃尔隆德又露出初见时那种有些犹豫又似乎很是悲伤的神色，这次瑟兰迪尔终于有机会仔细打量回去，他发现埃尔隆德的双眼略微失焦，仿佛并没有注视着眼前的人。随着瑟兰迪尔的转身，他方才梦醒一般，看着瑟兰迪尔说了一句：“再忙也要按时吃饭。”
虽然这句忠告的内容着实有点突兀，瑟兰迪尔还是感受到了一种真诚的关心，有点像是来自某个亲切的长辈，在这个陌生城市的微冷秋日里，暖了瑟兰迪尔的心。于是他点点头，笑着应“好”。
“那晚安。”
“晚安。”
第二天清晨，当瑟兰迪尔顶着因睡眠不足有点发青的眼圈准备去上班的时候，突然在门口发现了一杯卡布奇诺，旁边有一张小小的纸片，“祝您今天愉快。”手写的字工整漂亮，落款是一个花体的E。瑟兰迪尔抿嘴笑笑，觉得自己的新邻居真是个妙人。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瑟兰迪尔与埃尔隆德的交集都仅限于在走廊或电梯上遇到时点头问好，或是偶尔的交谈。埃尔隆德很少谈起自己的近况，却总是很喜欢问瑟兰迪尔辛不辛苦，有没有照顾好自己。瑟兰迪尔会说起最近交给自己的工作越来越重要，说起受到某位前辈的赏识，说起在这个城市交了一两个新朋友，脸上全是自信的光彩。埃尔隆德看着他说起这些的时候，脸上的淡淡的表情总能看出温柔和宽慰。
几个月后的一个周六，瑟兰迪尔临时接到通知说一个下周要交的项目出了问题，一个人在办公室加了一天班，回家的路上才发现白天已经下起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他顶着刺骨的大风，雪片打在脸上像钝钝的刀子，积雪在他脚下咯吱作响，华灯里，瑟兰迪尔从未感受到如此寒冷，如此孤单。
电梯里，被冻得一脸铁青瑟瑟发抖的瑟兰迪尔遇到了正从健身房回来的埃尔隆德。
“冻坏了吧？这么坏的天气……”埃尔隆德被瑟兰迪尔身上染着的寒气逼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临时有事要加班。”瑟兰迪尔想努力露出一个“我没事”的微笑，可冻僵的肌肉连唇齿间的颤抖尚且控制不了，何况是表情。
“吃饭了么？”
瑟兰迪尔不再说话，只是摇头，牙齿打颤的声音伴着电梯运营的微弱声响传出来。
“快回家泡个热水澡吧。”埃尔隆德在二人分手回家前扔下一句嘱托，瑟兰迪尔也正是如此打算的。
家中扑面而来的干爽暖热的气息让他呼吸一滞，他踩掉被雪打湿的鞋子，一边向浴室走去一边用颤抖的手去解扣子，脱下来的衣服就沿着他的足迹丢了一路。花洒喷出的热水打在他冰凉的肌肤上的一瞬间，烫得瑟兰迪尔一个激灵，紧接着这股热流从触水的地方弥漫开来，传遍全身又从外向内地往血管皮肉里渗进去。
稍微暖过，瑟兰迪尔坐在浴缸中，让水渐渐漫上来，淹到他的胸口，他蜷起两条长腿，感受着周身传来的微微刺痛的感觉，终于觉得一度被冻结的血液在血管中重新奔涌，每一根手指脚趾都暖和过来。
被水包裹着温暖安心的感觉加上积压了一周的疲累让瑟兰迪尔歪着头在浴缸中睡过去，直到门铃突然响起。
他手忙脚乱地裹上一条浴巾，甚至来不及擦干身上还在滚落的水珠，“谁啊？”
“我是埃尔隆德，没打扰你休息吧？”
“没……”瑟兰迪尔用浴巾胡乱在自己身上擦着，“稍等……”
“没事，你慢慢来。”似乎感受到了门里的人的窘迫，埃尔隆德示意自己并不着急。
瑟兰迪尔套上睡衣，又将在地上四散摊开的衣服抱起来往卧室里一扔，这才拎着浴巾匆匆开门。
“抱歉久等了。”一滴水从瑟兰迪尔额前细碎的刘海处滴落，沿着他高挺的鼻梁滑下。
“是我打扰了。”埃尔隆德递上手中的盘子，“我猜你大概还没吃饭，今天做意面还剩了些材料，虽然卖相不太好，营养倒还平衡，希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好这样麻烦你。”瑟兰迪尔把浴巾往脖子上一挂，伸手接过盘子。
“你对人怎么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就不怕我害你么？”
“啊？埃尔隆德先生会么？”瑟兰迪尔做了个夸张的表情，逗得埃尔隆德笑出来。
“不会。”
“看我，光贫嘴了，都没请你进来坐。快请进。”瑟兰迪尔侧着身子，让出路来，“家里太乱了，请不要嫌弃。”
“不用了，你早点休息。”埃尔隆德转身打开了瑟兰迪尔对面的房间门。
“盘子我明天还你。”
“不用还也可以的，晚安。”埃尔隆德回头致意，在瑟兰迪尔的一句“晚安”中关上了那扇门。
神经紧绷了一天的瑟兰迪尔在闻到手中意面传来的香味时才突然觉得饿了。手中的面里夹杂着翠绿的西兰花，橙亮的胡萝卜，汁水饱满的牛肉，整个淋着一层厚厚的带着黑椒辛辣味道和肉香的酱汁。
窗外的雪还在下着，这个时候，有什么能比一盘热气腾腾的食物更能暖心暖胃的呢，何况埃尔隆德的手艺确实没话说，牛肉鲜嫩多汁，蔬菜清甜爽口，意面软硬适中。如果硬要瑟兰迪尔说点不足之处，大概就是那略微有些过量的黑椒了吧。
这点不足在瑟兰迪尔被辣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却又感觉原本有点堵塞的鼻孔瞬间舒畅的时候，化成了一份对埃尔隆德在这细微之处的体贴的感激。他猛吸了一口气，感受到脊背上微微产生的汗意，只觉得从头皮暖到脚底，每一根血管都在欢腾。
瑟兰迪尔第二天清晨去还盘子的时候对埃尔隆德连连道谢，埃尔隆德见他并没有生病的样子，也舒心地浅笑了一下，“没冻着吧？”
“没有。”瑟兰迪尔甜甜一笑。
“工作再忙，也要按时吃饭啊。”
瑟兰迪尔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歪着头嬉皮笑脸地应着，“知道啦。”
又一个清晨，瑟兰迪尔正准备上班的时候，在门口发现了一个小纸袋。袋子里有一罐喷雾，还有张纸条：“雪天喷在鞋子上，可以防水。”落款依然是那个花体的E。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