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T】林间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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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七夕愉快
夕阳把天空染成比瑟兰迪尔头发更深些的金色时，埃尔隆德收起鱼竿，架起炭火准备烤鱼。瑟兰迪尔看着爱丽丝跟着他忙前忙后，随手从刚刚的废料中折了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吹起来。他吹的是支欢快而悠扬的调子，充满了辛苦劳作了一天的人远远看到家中为他亮起灯火燃起炊烟时心中骤然溢满的甜蜜。
爱丽丝看着埃尔隆德一会儿撒上点不知名的香料，一会儿又挤出什么果子的透明汁液蒸腾起一片浅雾，最终与鱼的鲜香混成一种勾得人食指大动的奇特味道。
“开饭了。”埃尔隆德唤着瑟兰迪尔，将烤鱼从架子上取下摆进三人的盘中。
“先吃个小番茄。”爱丽丝刚准备上手拿鱼，就被瑟兰迪尔递过来的东西塞了一嘴，滚烫的果浆从被烤得发皱的表皮中喷涌而出，酸甜的味道惹得她口舌生津胃口大开。
待爱丽丝迫不及待地咬上烤得酥脆的鱼皮，里面包裹的热气便带着鲜味烫在牙床，引得她直吸气，却又被鱼肉咸香有弹性的口感引诱着忍不住大快朵颐，恨不得咬掉自己的手指头。顾不上吃相的她一脸一手油地去看对面的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却发现他们小块撕着鱼肉，一口口吃得优雅如常。
“盘子里的蔬菜也要都吃光。”爱丽丝一听埃尔隆德的话就苦了脸，盘中的西兰花和抱子甘蓝与熟成的小番茄搭配得红红绿绿煞是好看，可依然改变不了它们是蔬菜的事实，好在没有过多调料的蔬菜反而有种清爽的甜味，倒也不至于难以下咽。
等他们吃完，天已经擦黑，爱丽丝坐在瑟兰迪尔的大腿上，在花藤绞成的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荡着，埃尔隆德站在他们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推着。
“今天玩得开心么？”埃尔隆德问爱丽丝。
“嗯！”
“明天就送你回去，不然妈妈会担心的。”
“嗯……”虽然有点意犹未尽的遗憾，爱丽丝还是懂事地点点头。
“会想我们么？”瑟兰迪尔摸着怀里的小脑袋问。
“当然啦！我还可以回来看你们！”
“傻孩子，以后你就再也找不到这里了。然后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慢慢忘记今天的一切和我们。”
“不会的。”爱丽丝跳下秋千，认真地盯着瑟兰迪尔，“就算再也见不到你们，我也会一直记住你们的，记住跟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一起度过的最最快乐的一天。我保证。”
“好好好，我相信你了。”瑟兰迪尔看着她稚嫩的小脸上那倔强的样子，心念一动，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绿叶形状的珠宝。“也谢谢你，爱丽丝，我跟埃尔隆德也与你度过了很愉快的一天呢。这条链子送给你。”
“瑟兰……”埃尔隆德当然知道这条项链对瑟兰迪尔意味着什么，犹豫了一下终是没有开口阻止。
“爱丽丝，要一直做个这么快乐的姑娘。人的一生那么短，不要等，不要怕，要很努力地活着，很努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记住了么？”
“嗯。”虽然有点不明白瑟兰迪尔为什么突然这么郑重地跟自己讲道理，爱丽丝还是点点头。
“那么，请接收我的祝福。”瑟兰迪尔把项链坠递到唇边轻轻一吻，爱丽丝仿佛看到那翠绿的叶片隐隐闪过一道荧光，映得瑟兰迪尔的脸色惨白。
瑟兰迪尔把项链送到爱丽丝面前，爱丽丝刚抬手去接，绿叶带着细细的链子就跌落在她的掌心，瑟兰迪尔的手软软地垂下，指尖扫过爱丽丝手背的时候一片冰凉。她惊诧地抬头，看到瑟兰迪尔已经向后软倒在埃尔隆德怀中。
“太乱来了。”埃尔隆德皱着眉头，扶着瑟兰迪尔的肩膀。
“这是我们的小女儿，她值得。”瑟兰迪尔的耳语几乎要贴上前去才听得清，他的头贴在埃尔隆德胸口，听着那熨帖的心跳，眼前阵阵发黑。
“我抱你回去。”埃尔隆德托着瑟兰迪尔的背和腿窝把他横抱起来，瑟兰迪尔似是已经陷入沉睡中，乖巧地任人摆布，他的头埋在埃尔隆德的颈窝中，让爱丽丝无法看清他的脸色。
爱丽丝愣在原地，一直到埃尔隆德折返出来。
“瑟兰迪尔……他……”爱丽丝紧张地吞咽着，“他没事吧？”
“他没事，只是有点累了。”埃尔隆德从爱丽丝的手中拿起项链，为她戴上，“这是对于瑟兰迪尔和我都很珍贵的东西，请一定要好好保存它，好么？”
“那我还是不要了。”爱丽丝抬手想取，“妈妈说不能随便要别人的贵重物品。”
“留着它吧。”埃尔隆德按住了爱丽丝的手，“说它珍贵，是因为这是瑟兰迪尔唯一的亲人留给他的。给了你，也算是新的寄托。”
“真的可以么？”爱丽丝的手握着坠子上的绿叶，只觉得入手温暖，仿佛握着一颗心脏的跳动。
“不是要跟我们亲子么？”
爱丽丝噗嗤笑出来，“你们不会嫌弃我吧？”
埃尔隆德把爱丽丝抱起来往屋里走，“当然不会，你给了我们很美很好的一段回忆，也弥补了我们曾经以为永远无法挽回的遗憾。瑟兰迪尔说的对，你值得。”埃尔隆德抱着她放到沙发上，“现在我们的小公主该睡觉了，明天还要精神饱满地回去见妈妈呢。”
“晚安，埃尔隆德~”爱丽丝搂着脖子给了埃尔隆德一个晚安吻。
“晚安，爱丽丝。”埃尔隆德也低头在爱丽丝额头上吻了一下。
“能帮我也跟瑟兰迪尔说晚安么？”
“没问题。”
那天晚上，爱丽丝梦到了自己初见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的场景，依偎着的两个人正低语轻笑着，在喂一头柔软的小鹿，一片安详。突然，林子里突然传来阵阵狼嚎，一群带着腥臭味的恶狼扑出来，领头的巨狼一口咬死了那头小鹿，群狼也将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扑倒在地。那头小鹿躺在地上，湿漉漉的黑眼睛还绝望地盯着爱丽丝，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紧握双手，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埃尔隆德对爱丽丝说：“爱丽丝，快跑，不要怕，不要回头。”瑟兰迪尔只是痴痴地看着他的侧脸，然后被一头毛皮发亮的黑狼扑上身，眼见着要一口咬下……
“不要！”爱丽丝猛地坐起，从睡梦中惊醒。她的心脏在胸膛里狂跳着，满背都是冷汗。她定了定神才发现外面下起了暴雨，狂风从茂密的林木间呼啸而过，发出凄厉的呜咽声，竟像极了梦中的狼嚎。
爱丽丝起身，抱着自己的小薄毯，去轻轻敲了敲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的房门。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丝夹杂着寒意的潮湿爬上了她赤裸的双足。在她决定自己回去再试试一个人入睡的时候，埃尔隆德推开了房门。
“怎么了？怕打雷，还是做了噩梦？”埃尔隆德蹲下，摸着爱丽丝脸上冰凉的泪痕。
爱丽丝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哭了，“我梦到……很不好的事情……”
“只是梦而已，没事的。”埃尔隆德把爱丽丝抱起来，用手搓着她有些发凉的小脚，“是想来跟我们一起睡么？”
爱丽丝趴在埃尔隆德的肩头，贪恋地汲取着他的体温，“可以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那你可不能再哭鼻子啦，不然瑟兰迪尔睡起来，岂不是发现自己被水淹了？”
爱丽丝心里又暖又羞，只好埋着头在他肩颈处蹭蹭。
借着微弱的烛火，爱丽丝看到瑟兰迪尔微蹙着眉头依然在沉睡中，她爬过去亲他眉心的悬针纹，轻轻念了声晚安。
因为怕爱丽丝掉下床，埃尔隆德让她睡在了二人中间，等他早上醒来的时候，却发现爱丽丝不知如何爬进了瑟兰迪尔的怀里。瑟兰迪尔的下巴靠在爱丽丝的头顶，双臂把她环住，昨夜冰凉的身子也被这个小火炉烘得额上一层薄汗。
埃尔隆德和爱丽丝吃了早餐，可连前一天收集的新鲜蜂蜜都没让爱丽丝的脸上多一分笑容。气氛沉闷而压抑，不知是因为闷湿的空气和倾盆的大雨，还是因为瑟兰迪尔依旧没有醒来。
“今天，恐怕不能送你回家了。”埃尔隆德有些不忍地看着爱丽丝百无聊赖的样子，“雨下得这么大，瑟兰迪尔还睡着。”
“嗯……瑟兰迪尔是生病了么？”爱丽丝坐在门口，托腮看着外面遮天的雨幕。
“没有，他只是……有点虚弱，要多睡会儿。”埃尔隆德也在她身边坐下，陪她聊起来。
“他身体不好么？”
埃尔隆德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放弃了西渡的精灵最终将要承受的肉体与灵魂的消亡，脑海中关于人类和孩子的知识又模糊不清，只好跟她说：“大概是因为我们老了。爱丽丝，你懂得老去是什么意思么？”
“我懂的，就像爷爷。爸爸说爷爷年轻的时候是镇里最好的猎手，可以徒手扛起一只雄鹿，可爷爷现在已经干不了重活，只能坐在院子里抽烟了。”爱丽丝顿了顿，“可是，你跟瑟兰迪尔脸上没有皱纹啊，爷爷说人老了就会驼背长皱纹，但你们还是一样好看，怎么会是老了呢？”
“并不是所有的衰亡都会具化在身体表面，有时候先老去的反而是内心。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那你们要死了么？妈妈说，人老了就是快死了。”爱丽丝抬头去看埃尔隆德，生怕一眨眼他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似的。
“不会的，”埃尔隆德笑笑，把爱丽丝搂进自己的怀里，“我们还有很长的日子，可以等到爱丽丝长大。”
“那你们永远不要死好不好？”
埃尔隆德摸着怀里的她的头发，只觉得这场景分外熟悉，“这世上没有无终点的生命，也没有无尽头的缘分，我们能做的，只有珍惜，在分别的那一刻才会不让自己后悔。”
“为什么你跟瑟兰迪尔都很喜欢跟我说这种道理啊？”爱丽丝在埃尔隆德的怀里扭了扭，不满地表示。
“既然不喜欢听道理，那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好啊！”
“你听说过精灵族么？”
“我在故事里听过，听说精灵族无论男女都美貌绝伦，身姿轻盈，有着飘逸的长发，身上像蒙着月光。他们说话像是歌唱，战斗像是舞蹈，心灵又坚定又善良，简直是神最完美的造物了。说起来，你跟瑟兰迪尔简直就像传说中的精灵一样漂亮呢，可惜你们不会发光。”
“我们又不是蜡烛。”埃尔隆德拍拍她的小脑袋，“我要给你讲的，就是一个关于精灵的故事。”
故事始于一位骄傲乖张的金发小王子，和一个少年老成的黑发传令官的初遇。故事里有带兵救下传令官的王子长发飘扬的风发意气，也有传令官给王子包扎伤口时的指尖微颤满目疼惜，有他们并肩作战时配合默契的刀光剑舞，也有红着眼埋葬长辈的肝胆俱裂。这故事里有情，有义，有泪，有血，有两颗情思辗转却互不知晓的心，却唯独缺了一个肯勇敢迈出第一步的精灵。于是他们生生错过，从此天涯分隔，各自埋葬了这场“单恋”，背负着他们的责任，从头再爱，娶妻生子。
“我不喜欢这个故事。”爱丽丝本来听着战场上的故事心潮澎湃，却不料是这样一个结局。
“所以等爱丽丝有了喜欢的东西，有了爱的人，一定不要像他们一样胆小。”
“我知道啦~埃尔隆德你的故事讲的真好，就好像亲眼见过一样。”
“因为他总是给我讲这个故事，练了千百次，自然讲得好啦。”瑟兰迪尔含着笑意的声音从背后悠悠传来。
“瑟兰迪尔，你醒啦！”爱丽丝的脸亮起来，起身就向瑟兰迪尔的方向扑去。
瑟兰迪尔被她撞得一个踉跄，摸着她的头顶说：“让你担心了。”
埃尔隆德来到瑟兰迪尔身边，不动声色地托住他的手臂。
“你为什么总让他给你讲故事，总听一个故事不会腻么？”
“不会啊。”瑟兰迪尔笑得一脸幸福，回过头去跟身边的爱人交换了一个浅吻。“我很喜欢这个故事。”
“因为我也老啦，记不得以前的事情了，要经常讲才不会把故事忘记啊。”埃尔隆德搂着瑟兰迪尔的腰笑道。
“什么？你哪里老了，快让我看看长皱纹了没？”瑟兰迪尔夸张地大喊了一声，捧着埃尔隆德的脸一阵端详，“嗯，还好还好，还是那么英俊。”惹得爱丽丝在一旁笑成一团。
午饭过后，埃尔隆德不知去了哪里，剩下瑟兰迪尔跟爱丽丝被暴雨困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瑟兰迪尔，你也给我讲故事听吧。”
“我不会讲故事，你还是等埃尔隆德回来吧。”
“就讲一个~”
瑟兰迪尔想了想，突然开口，“上午埃尔隆德给你讲的故事，其实还没讲完。”
“那王子和传令官后来又见面了么？”
“后来，王子和传令官都失去了自己的妻子，他们各自将子女抚养长大，本来以为此生都不会相见了。”
“然后呢？”
“然后，黑暗的力量再度降临，他们又一次在战场上重逢了。”
“那他们和好了么？”
“王子和传令官变成了国王和领主，有了妻子和孩子，他们啊，虽然恢复了通信，却再也不是当初的彼此了。”
“啊？”爱丽丝嘟着嘴，“那你干嘛说给我听？”
“各个种族经过艰苦的战斗，最终将黑暗驱逐出了这片大地，然而精灵的时代已经过去，精灵们纷纷踏上去往蒙福之地的白船。王子和传令官终于决定勇敢一次，丢下上位者的责任，也抛开家族的枷锁，他们决定留在中土，仅仅做为两个精灵本身而相爱相守，直到他们的灵与肉在天地间消磨。”
“那……他们最后是死了么？”
“死有什么可怕的呢，他们错过了那么久，能在死前表明心意，还度过了一段只有彼此的美好时光，想来也是不会有什么遗憾的。况且精灵的生命那么长，他们总还有几百年的幸福日子可过，何必为他们惋惜呢？”
“也是哦，他们光腻歪在一起的日子，就已经比我生命的好几倍还漫长了。”爱丽丝也一下子高兴起来，“还是这个结局好。但是你的故事说的没有埃尔隆德好，什么细节都没有，就像编出来骗小孩儿的一样。”
“哈哈哈哈……”瑟兰迪尔大笑，“那你就当我是在骗你这个小孩儿好啦。那，会讲故事的那个回来了，你快去找他好了。”
埃尔隆德正从怀中掏出一只毛发亮滑的小松鼠，“怕你无聊，给你找了个小玩伴。”
爱丽丝急忙伸出双手去接过那软软的毛团，用脸去贴它蓬松的尾巴，小松鼠挣扎了几下，绒绒的尾巴在爱丽丝脸上扫来扫去。
瑟兰迪尔取了毛巾去给埃尔隆德擦脸上的雨水，路过的时候伸手在松鼠的脑袋上摸了摸，“好好陪爱丽丝玩啊。”小松鼠顺帖地用头顶顶瑟兰迪尔的手指，跳到了爱丽丝的肩膀上。
帮埃尔隆德收拾好，瑟兰迪尔枕在他腿上进入了新一轮的睡眠，鼻尖充满大雨潮湿的味道，耳边尽是腿上动脉传来的心脏的鼓动。
瑟兰迪尔醒来之后，埃尔隆德陪着他玩了会儿战棋，玩腻了松鼠的爱丽丝也来观战了一会儿，可小姑娘明显兴致缺缺。这种活力的缺乏在晚餐后更加明显——无法长时间外出的他们只好吃了大量的蔬菜，瑟兰迪尔手中闻起来很香的蜜酒也被禁止让爱丽丝品尝。
爱丽丝又坐回廊前，对着窗外发呆。下雨天，连满天的萤火虫都不见了踪影。
“想什么呢？”瑟兰迪尔坐到她身边。
“没什么……”
“想妈妈？”
“嗯……”爱丽丝下意识地点头，“不是，才没有。”
“这有什么丢人的，我儿子小时候可是一天都不能离开我的。”爱丽丝转头去看他，在瑟兰迪尔明显是陷入回忆的脸上见到一种将他锋利眉眼都软化的温柔。
“那现在呢？”
“他长大了，自己去了更广阔的世界打拼。”瑟兰迪尔顿了顿，最终没有能够阻拦嘴角的自然上扬，“他做得很好。”瑟兰迪尔回头看看爱丽丝，语气里满是骄傲。
“那你会想他么？”
“会啊，但是我们都知道对方过得很好，这样就足够了。”爱丽丝胸前的挂坠仿佛随着瑟兰迪尔的回答也散发出一丝热量。
“在聊什么？”埃尔隆德收拾好，也随意地坐在瑟兰迪尔身旁，揽住他的腰。
“在聊瑟兰迪尔的儿子。埃尔隆德你也有孩子么？”
“有啊，我有一对双胞胎儿子，虽然小的时候很顽皮，却很好地长成了独当一面的男子汉。我还有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小公主，叫……”
“叫暮星。”瑟兰迪尔在埃尔隆德语塞的时候坦然提醒。
“这名字真美，像个真正的公主一样。”
“每个女儿，都是父母真正的小公主。”埃尔隆德虽然这样说着，脸上却是遮掩不住的自豪，“她的确是个好孩子，漂亮贴心，落落大方，最重要的，她是个勇敢的姑娘。她选择了一条与族人迥异的道路，甚至抵住了我这个做父亲的反对，以自己的方式度过了热烈的一生。这点上，她甚至比我这个父亲还要果决。”
“真希望也长成那么厉害的大人！”
“当然没问题的，你可是我的小女儿。”
爱丽丝噗嗤地笑出来，“你这算不算占我便宜啊？”
“明明是你占我们便宜好么，好多人求着给我当干女儿我还不稀罕呢。来叫声Ada听听~”瑟兰迪尔笑着去捏爱丽丝的脸。
“我才不要乱叫。”
“Ada是我们家乡话里父亲的意思。”埃尔隆德也生了逗她的心，“来叫声亲子的听听。”
“不要。”爱丽丝一扭头，起身就往屋子跑，“我要睡觉了！”
“怎么，今天还不自己睡啊？”
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进屋的时候小姑娘已经自觉霸占了瑟兰迪尔的位置。瑟兰迪尔爬上床，把在被子里扭动的小家伙搂在怀里。埃尔隆德贴着瑟兰迪尔的背，手从他腰上搭过去把两人都抱住。
“我睡不着。”爱丽丝中气十足理直气壮。
“不是你说要睡觉的么！”瑟兰迪尔打了一下她的小脑瓜，“别闹了。”
“外面又是风又是雨又是雷的，我害怕。”
“我怎么没听出来你害怕。”
“我就害怕，你唱歌给我听。你小时候哄你儿子不是还唱歌么？”
“谁跟你讲的？”
“明天我就走了……”爱丽丝的声音一下子委屈起来，眨眼睛的时候睫毛刮在瑟兰迪尔抱着她的手臂上，痒痒的。
瑟兰迪尔心软起来，清了清嗓子，“就一首，唱完就乖乖睡觉。”
他在爱丽丝耳边哼了个小调，哀婉悲凉，却仿佛带着抚平人心的效果。这原本是精灵们在战场上献给阵亡战士的安魂曲，不知道是为了让爱丽丝快点入睡，还是白天的故事让瑟兰迪尔陷入了某些回忆，他最终选了这首曲子。
响在耳边的声音将一切风雨都隔绝在外，没唱几句，爱丽丝就感受到汹涌的睡意。睡着之前，她隐约记得自己说了句“Ada们晚安。”
“晚安，我们的小公主。”在她睡去之后，瑟兰迪尔的晚安带着吻一同落下。
那天夜里，爱丽丝的梦里充满了战场的硝烟和血染的土地，金发的王子与黑发的传令官对视，满目星辰。
翌日清晨，雨终于停了，乌云还没有尽数散去，却已经可以隐隐见到阳光。吃过早饭，爱丽丝抱了抱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的腰，准备道别，“请告诉我出森林的方法。”
“别急着说再见，我们送你。”瑟兰迪尔突然勾了勾嘴角，“来了。”
“什么？”
“爱丽丝，你骑过鹿么？”爱丽丝转头顺着瑟兰迪尔的视线看过去，林中远远走来两头健壮的雄鹿。有力的四肢，油滑的皮毛，漆黑的眼睛，更重要的是头上那两只半米高的鹿角，伸展出凌厉的姿态，充满了力与美。“好漂亮的鹿。”
两头雄鹿走到瑟兰迪尔面前，缓缓地低下头，似是在躬身行礼，头顶的鹿角划出夸张的轨迹停在瑟兰迪尔身前。瑟兰迪尔摸摸其中一只的脑袋，埃尔隆德抚了抚另一只背上的毛皮，低低念了一声“辛苦了。”
“这是……给我骑的？”爱丽丝没想到他们当真有呼唤指使林中动物的能力，“我能摸摸他们么？”
瑟兰迪尔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那头鹿的脸上。那头鹿的嘴一张一合还在嚼着什么，昂着头傲慢地扫了小姑娘一眼，却没有躲开，任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和脸颊。
埃尔隆德把一脸雀跃没玩够的爱丽丝抱上自己的鹿背，再骑上去揽她入怀，“走吧，路上还有很多机会跟它们亲近。”
“我走前面探路。”瑟兰迪尔对着埃尔隆德点头示意，利落地翻身上了鹿背。胯下的鹿根本无需他开口指挥，晃晃脑袋，稳稳地往林中走去。
下了几天的雨，路上果然泥泞难行，好在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的鹿仿佛通晓人性，走得极为稳当。爱丽丝在鹿背上兴奋地扭来扭去，一会儿摸摸鹿的头，一会儿玩玩鹿的角，惹得身下的鹿不满地回过头来，吓得她再也不敢捣蛋。
越往外走，林木逐渐变得稀疏，偶尔还能看到人类留下的斧凿痕迹，眼见着前面就是划分城镇边界的安莱河，瑟兰迪尔却停了下来。
“怎么了？”埃尔隆德上到与瑟兰迪尔并行的地方，立刻明白了。暴雨带来的山洪冲垮了河上的木桥，湍急的水势彻底阻隔了过河的路径。
“我……回不了家了么？”爱丽丝自然认得这条河，以前母亲从不让她越过河去到对岸。
“回不了家，那你跟我们住一辈子算了。”瑟兰迪尔本来只是玩笑，却不想爱丽丝瘪着嘴，脸颊上的肉带着眉毛抖了几下，突然哭了出来，“我不要……呜呜……我要回家……我要妈妈……呜呜呜……”
埃尔隆德不赞同地瞥了瑟兰迪尔一眼，急忙低头去哄爱丽丝，“不会的，等山洪过了，对面修好了桥，你就能回家了。”
瑟兰迪尔看着前几天还语笑嫣然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正哭得梨花带雨惹人心疼，也自知失言。他跳下鹿背，走到爱丽丝身边，帮着拍她的背顺气，“你放心，我一定送你回家。”
“真的么？”爱丽丝抬眼看他，下睫毛上还沾着一滴泪珠。
瑟兰迪尔伸出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瑟兰……”埃尔隆德却是立即就明白了瑟兰迪尔的打算，“只是晚几天，我们没必要非得今天送她回去……”
“要我失信于我们的小女儿么？”
“用十几年换她几天，真的值得么？”
“埃尔，你很明白，我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结界那么久。”瑟兰迪尔的神色微微一黯，“很快，就会有人进到这林子的深处，难道要我被他们驱逐出故土，还是每天提心吊胆受人类追逐？”
埃尔隆德无法反驳，因为他知道瑟兰迪尔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他们不愿承认的现实。
“何况，我有我的尊严，我不愿意等到无法离开床榻、甚至不能抬起手臂的那一天，无助地等待死去。如果是那样，我宁愿用那衰弱的十年来换我对爱丽丝的承诺。”瑟兰迪尔决然回头走到河边，他相信自己的灵魂伴侣能够理解他的刚烈。然而他明白，自己所要做的，的的确确是对他们余生的背叛，他们早已将自己的时间和生命交给了对方，而现在自己却任性地从这段共生中抽离。
就让我自私一次，我所深爱的那个精灵啊，请你只记住此刻我最美的样子。
瑟兰迪尔念起咒语，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脚边一颗古树的根破土而出，开始向河对岸延伸。随着根系的伸展，瑟兰迪尔的脸色愈发苍白，甚至有些透明，他的身子晃了晃，才伸出一半的根也抖了一下悬在河面。
熟悉的温暖牵住了他的手，瑟兰迪尔只是扭头望着身边的精灵，澄澈的蓝眼睛里盛满了爱和温柔。
“我不愿意过没有你的日子，也不愿意等到记忆全都消失的那一天，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我爱的那个叫瑟兰迪尔的精灵。”
河对岸的一颗大树也伸出了自己粗壮的根，向着半空中悬着的树根迎来，最终像两只终于相握的手，它们紧紧缠绕，再不分彼此。
“爱丽丝。”瑟兰迪尔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弱，“还记得我告诉过你什么吗？”
“要做个勇敢的姑娘，要用力活着……”明明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是在笑着，可爱丽丝心中却莫名的满是悲伤。
“好孩子。”瑟兰迪尔抬了抬手，似乎想要再摸摸她，最后却还是放下了。
“你们要死了么……”爱丽丝满心不安，死死抓着瑟兰迪尔的衣摆不肯松开。
瑟兰迪尔撩起自己的头发，第一次在爱丽丝面前露出尖尖的耳朵，“傻孩子，你看，我们可是精灵，精灵是不会死的。”
“去吧，爱丽丝。回家去。不要怕，不要回头。”埃尔隆德的手拍拍爱丽丝的肩膀，轻得她几乎感觉不到。
眼前两个人一脸安宁的对视和这句“不要怕”仿佛与爱丽丝的梦境重合，她拼命点头，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
“Ada再见……”
她手脚并用地爬上两棵树连起的木桥，眼泪模糊了全部的视线。她死死咬着牙，不敢回头看，虽然瑟兰迪尔和埃尔隆德说的话她都听不懂，但她知道如果自己回头，一定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几乎是摸索着爬了过去，她终于鼓起勇气回头看向河对岸。
对面什么都没有，没有那两头漂亮听话的鹿，也没了那两个漂亮的、共同生活了近三天却只知道他们名字的精灵。
爱丽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止不住流泪，只觉得胸口臌胀得难过。她蹲在河边大哭了一场，最后抹抹眼泪，往家的方向跑去。
见到母亲的喜悦和劳累惊惧引发的高烧很快分散了爱丽丝的悲伤。她曾给很多人说过那两个人的故事，可是没有人相信她。人们都说那片密林深处幽暗恐怖，根本不可能有人生存。人们说几百年前大陆上就已没有了精灵，甚至有人质疑这样一个完美的种族是否真实存在。
逐渐长大的爱丽丝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在发烧的时候做了一个很漫长的梦，而胸前的项链不过是忘记了从哪里捡来。然而每一次，她最后都还是决定相信，她确实曾经遇见过两个美丽又善良的精灵，与他们一起度过了梦一样的三天。
爱丽丝十八岁生日那天，镇上突然骚动起来，她听到有人高呼着“鹿神”，也出门去看。在她的家门口，站着一只通体雪白的鹿，它体态纤细，神情倨傲，丝毫不理会身边围成一圈的人类的惊叹或是跪拜。更奇的是，它头上顶着一丛编织成环的洁白兰花，仿佛国王的头冠。爱丽丝胸前的绿叶项链一下子热起来，白鹿盯着爱丽丝良久，终于弯下脖子对她点了点头，然后抬腿跑走了。
记忆潮水般地涌上心头，然后灌满了爱丽丝的眼窝。
她想起来了，那天，她就是追着一头这样的白鹿，才偶然来到密林深处，开始了那个美丽的梦。
FIN
果然是没有人看的后记：
这个故事我写得很痛苦也很用心，虽然过了一个多月回头看看又有黑历史的感觉，但我还是很喜欢，希望看到这的你也能喜欢这个故事。
关于结局，我不想用HE或者BE这种词来定义这个结局，我只能说，这是我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能给他们的我认为最好的结局。
如果你硬要觉得这是一把刀，请想想他们相守的百年。
昨天很多姑娘的留言我都看到了，有些话没法在不剧透的情况下回复，谢谢你们的留言。文里私设很多，有看不懂或者觉得找到了伏笔的地方欢迎和我继续讨论~
明天要考试_(:з」∠)_把这篇文放出来算了个心思我滚去复习了，愿我们都能勇敢地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