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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瑜昉】如果我的月亮死去

620瑜昉24小时贺文~

BE预警,对不起这个日子发BE,你们打死我吧……

这篇写得我真的非常真情实感了,写到自己大哭……



0

记忆是一种相聚的方式,忘却是一种自由的方式。——纪伯伦


1

随着《红海》大火,黄景瑜和尹昉作为演员的生活都更加忙碌了起来,日期在他们的生活里几乎失去了意义,两个人的行程被不同的剧组切割成一个一个小方块,黄景瑜的时间还要被各种综艺和代言活动填满,于是两个人交叠的休息时间就显得更加宝贵。

聚少离多四个字说来简单,但对热恋中的爱人来说,却充满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凄苦。

“昉儿,你什么时候没有戏啊?来看看我吧……”黄景瑜的剧组时间赶,几乎每天都要拍到九十点钟,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酒店的黄景瑜甚至累到连洗澡都要经过一番挣扎,尹昉偶尔会等着他跟他视频一会儿,有时候也早早就睡去——黄景瑜不是不体贴他拍戏同样辛苦,只是总会偷偷地想,若是能多跟尹昉聊一会儿就好了。

被要求探班的尹昉露出了为难的神色,黄景瑜知道尹昉喜欢在剧组待着,即使没有自己的戏,看到别人的表演会帮助他构建那个世界,更加理解自己的角色和导演讲述的角度。

于是黄景瑜体贴地笑着说,“我开玩笑的,你好好在剧组学习,好好休息。我这又闷又热的你就别来遭罪了,等我去找你吧,到时候尹老师可得带我在当地玩儿啊。”

“你也别折腾了,看你每天都很累的样子,不拍戏的时候就好好休息一下吧。”尹昉看着黄景瑜的黑眼圈替他担心。

“没事,等我跟铮哥磨到假期了就跟你说。”黄景瑜骨子里还是有些东北男人的大男子主义,身为男人,承受舟车劳顿去到对方身边是理所当然的责任——即使对象也是一位成年男性。

尹昉又劝了几句,终于还是被黄景瑜“你不让我去就是不想我不爱我”的歪理打败,挂电话之前点了头。

尹昉对二人见面的需求反而并没有黄景瑜那么强烈。这并不代表他对黄景瑜的爱意要少,或是他不喜欢黄景瑜的陪伴——而是对尹昉来说,两个人的心灵相通更重要一些,有一个可以互相分享生活的人,有一个会关心你懂你的知己,有一个身体漂泊时心灵的归宿,这样就已足够,至于不能时时在一起的烦恼,古人早已给出完美的答案“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但尹昉不知道该怎样跟黄景瑜解释,这样的淡泊会不会被定义为不爱,这样长久的分离是不是无法满足年轻恋人对拥抱和亲吻的渴求。

尹昉对自己的爱情观并无自信,毕竟他既没有丰富的亲身经历,也没有完美的言传身教。所以,如果这是黄景瑜要的, 那么便给他吧,互相迁就总是两个人和谐相处的必要条件。

黄景瑜果然找到机会溜到尹昉这边两天,尹昉难得的与导演请了假,做贼似的跟着黄景瑜去了周边转悠,结果没走出几步就被黄景瑜火眼金睛的粉丝认出来,最后逼得两个人在酒店腻了两天——这当然也没什么不好的,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都是快乐的。

而尹昉也头一回,在杀青之后就匆匆与剧组告别,去到黄景瑜拍戏的地方陪他。

但无论黄景瑜本人多么高兴,陪伴尹昉的意志多么强烈,尹昉还是免不了过上了早起与黄景瑜告别,晚上迎着星光等待黄景瑜回来的生活,他像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家庭主妇,存在的意义似乎变成了早餐和晚饭的制作者和陪食者,以及一个带着体温的人形抱枕——虽然在这样靠着24小时空调才能勉强抵挡湿热的地方,这点温度最终都化成一点粘腻的汗水,在他们的皮肤上蹭出一片湿滑。

这个城市有着北京少见的暴雨,尹昉在那个公寓式酒店的落地窗里看着外面足以模糊视线的大雨入了神。腿上摊开的书掉了下去,尹昉像是从梦中被惊醒,他弯腰捡起了书,突然有些迷茫,这样闲散的生活令他有些无所适从,好像时光像是偷来般不真切,好像鸟儿贸然停下挥动翅膀,只有坠落。

“景瑜,明天我就回北京了。”尹昉难得没有以第二天有工作为由拒绝黄景瑜的缠绵,甚至驯顺得令黄景瑜惊喜,在慵懒的拥抱里,尹昉轻描淡写地说,简单得像是在给黄景瑜罗列今天的晚餐。

黄景瑜一下子坐起来,“怎么突然要回去了?有急事吗?”

恋人眼里的殷切和不舍太过浓厚,让尹昉一瞬间竟产生了一丝动摇,他摇摇头,凑过去在黄景瑜的嘴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就是觉得在你这待得要生锈了,正好朋友最近排了个新舞,让我去看一眼。”

“对不起啊, 都没能好好陪你。”黄景瑜把尹昉顺势又抱进自己怀里,“最近都是我的戏,我本来还想拍完这段带你四处去转转呢。”

“可别了,你的粉丝吓死人了。”尹昉想起上一次的出行事故,跟黄景瑜两个人抖着笑起来,于是这份离愁好像也被冲淡了一些。

“不能多留几天再陪陪我吗?”黄景瑜低头用自己的虎牙去磨尹昉脖子上的皮肉,年轻人清亮的嗓音转出漂亮的尾调,撒娇的功力衬出十成。

尹昉不忍心拒绝这样的黄景瑜——他总是不忍心拒绝黄景瑜的,好像不知不觉中就将自己的底线不断退守,抵抗永远溃不成军。但尹昉也没有答应,他只是沉默着,在黄景瑜的怀里埋头蹭了蹭。

黄景瑜掌握着试探的分寸,体贴地松开尹昉,他把着尹昉的肩膀,去望进尹昉的眼睛,然后黄景瑜笑起来,“好啦我不让你为难。”因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黄景瑜笑起来的时候一点都见不到刚刚快要哭出来的委屈腔调了,“昉儿你回去好好歇着,在家等我啊!我有空就回去看你。”

“对不起……”黄景瑜的笑容太过灿烂,像在尹昉的心上烫了个洞,尹昉顿了顿,甚至生出些自己太过自私的愧疚。

好在黄景瑜没有给尹昉机会纠结,他亲了亲尹昉的额头,“你忙你的,我保证乖乖拍戏,还保证好好想你。”

“我也会想你的。”尹昉环住黄景瑜的脖子抱住他,让恋人身上雨后阳光一样蓬勃温暖的气息包围着自己,“下次回家我给你包饺子吧。”

“嗯。”黄景瑜翻身把尹昉压下身下,凑上去在他脸上乱亲。

 

2

不算是个圈内人的尹昉,日程比起正当红的黄景瑜来说还是松散了许多,又一部电影杀青以后,尹昉有几个星期相对自由的时间。休息的时候他去朋友的舞团看彩排,跟曾经的舞伴一起拉着筋聊动作走位的日子好像已经过去很久——尹昉给了自己五年的时间去体会演员的生活,舞蹈成为他填补自己日程的调剂,但他无法否认,这种感觉他是怀念的。

按照以前的习惯,闲下来的尹昉该找一个远远的地方,一个人去旅行,这给他时间整理自己的想法,辨明自己的态度,也给他机会去理解,去吸收,再去创造。

尹昉下意识地打开订机票的网站,却又顿住了。

最终他买了一张飞重庆的机票——黄景瑜正在那里拍戏。

尹昉无意把自己的整个假期都丢在那里闲逛,但他与黄景瑜的确已经有一个月没有见面了,陪伴是情感的基础,而他发现自己也确实是思念着黄景瑜的,这样的思念甚至浓厚到让尹昉重新认识自己——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柏拉图的人,能够满足于精神层面的交流和契合,但现在他发现,在爱情中精神与肉体本就不可分割,他想念黄景瑜的拥抱和亲吻,想念两个人彼此的触碰,甚至想念单纯的快乐的肉欲。

黄景瑜对尹昉的到来自然是喜出望外,生怕自己怠慢了尹昉,每天下了戏吃过饭,都要趁着夜深人静偷偷拉着尹昉的手去遛弯,只苦了铮哥每天不但要帮着应付粉丝,更要提心吊胆地盯着狗仔。

尹昉曾经试毫不在意地提起,自己想去南美转转,黄景瑜兴奋地说那我陪你,然后对着自己的日程苦了脸。

“要不,等我杀青了,我陪你飞过去玩两天再回来?”

“得了吧,都在路上折腾了。”尹昉笑着跟他掰手指,“来回路上三天,倒时差一天,然后你可能吃顿饭就得回来了。”

“那咱们去个近点的地方嘛!不是说好了以后有机会要去一起旅行吗?”黄景瑜的下巴搭在尹昉肩上装可怜,“我还有一周就杀青了!到时候有四天假期呢!”

“你想去哪啊?”尹昉一想,黄景瑜难得有时间,自己偷跑去玩的确不太讲理,在黄景瑜上网开始查攻略报地名的时候,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把库斯科在心里划掉了。

最后他们还是去了就近的一个小岛,靠着热带景观和旅游业撑起来的没什么亮点的目的地。黄景瑜瘫在沙滩椅上喝着小酒感慨“这才叫度假!”,结果被尹昉掀翻了椅子吃了一脸沙子。

“你别跑!”黄景瑜迈开大长腿去追尹昉,两个人踩着细沙的脚印留下长长的几排,又被浪花轻柔地卷走。

 

3

然而很快就连这样的见面都是奢侈了。

来找尹昉的剧本越来越多,饶是尹昉这样喜欢细细磨慢慢来的性子,也不免在体验生活、全程跟组、自我反思的过程里,过上了剧组之间连轴转的生活。他想有机会接触更多的人物,更多种叙事,想要成长得更加出色,最终握有选择的主动权,所以他不得不进行取舍,不得不选择一路前行,不能停下。

而黄景瑜的情况只有更糟。说更糟其实并不确切,只能说他的发展势头太好,好到完全将他吞没,让他身不由己。大把的综艺找上他,无数杂志拍摄等着他,剧本一个接一个,他甚至免不了要偶尔轧戏——尽管他本人并不赞同这种行为,但一个事业上升期急需资源的新人,并没有资格去拒绝更多的作品。好在黄景瑜肯自己用心思,从未影响到剧组的进度和拍摄的质量,再加上圈内这样的事大多数人都见怪不怪,也并没有得到过什么恶评。但这无疑是黄景瑜牺牲了许多休息的时间苦心入戏换来的,尹昉眼见着他的消瘦和疲惫,不是不心疼,但又无法开口劝。

尹昉和黄景瑜何尝不想每天都能视频,几天就能见面,最好长相厮守过普通的生活?但在中国这样一个畸形的圈子里,一个演员最好的年头能有几年呢?一旦失去了作品和话题,被媒体和粉丝遗忘又只需要几年呢?

于是他们连一句“注意身体”或是一句“照顾好自己”都变得苍白无力,只能从每一声对方的“早安”和“晚安”中汲取力量,从每一件对方讲述的小事中描绘彼此的生活,从天天晚上不挂断的语音通话里去感受对方的每一次呼吸。

黄景瑜筹划了很久,还是错过了尹昉的生日。他的综艺是早早签下的,拍摄的日子半点由不得他。

于是尹昉在剧组被簇拥着过了他三十四岁的生日,吹蜡烛时,黄景瑜正远在天边跟女主拥吻。

尹昉回到酒店时,黄景瑜打来了视频邀请。黄景瑜那边没有开灯,在昏暗的背景里,黄景瑜举着一块三角形的蛋糕——那应该是蛋糕店的橱柜里出售的小块成品——上面勉强插了一只小小的蜡烛,黄景瑜的脸被那点烛光映得温暖又柔情,然后他笑着,跑着调给尹昉唱起了生日歌,一直唱,一直唱,唱到蜡烛都快要燃尽,唱到两个人都眼圈发红,最后声音终于哽住。

然后黄景瑜才停下来说,“昉儿,生日快乐。蜡烛我替你吹,你可以开始许愿了。”

“我今天许过愿了,我现在就想多看看你。”尹昉的声音也有点颤抖,“你别吹蜡烛了,让它自己燃尽吧。”

尹昉陪着黄景瑜关了灯,于是两个人就借着这点柔和的火光,静静地对视了快一分钟,谁也没有说话。

烛芯将尽时,火苗抖动了几下,在黄景瑜脸上投下混乱的光影,然后完全熄灭了。

在寂静伴随着的黑暗中,黄景瑜开口说,“昉儿,我爱你。”

“景瑜,我也爱你。”

等到黄景瑜生日的时候,尹昉跟着剧组被困在了印度,距离和国境线横亘在他们之间,就像由工作堆积起来的那道高高的墙,谁也没法轻松穿过。

尹昉带着一身的疲惫和沙土回到酒店的时候,黄景瑜的生日会已经开始了,尹昉甚至顾不上洗澡,像许许多多不能去现场的粉丝一样,守着自己的电脑想要多看一眼心上的那个人。

酒店的网络断断续续,于是黄景瑜的话语被卡顿成难以分辨的音节,尹昉伸手去抚摸屏幕上停住的黄景瑜的脸,从眉骨鼻梁嘴唇,又摸到耳钉颧骨下颌。尹昉向来觉得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此刻却也被网络折磨得心中烦躁,恨不得摔打些什么。

我不过是想好好看看他——再多看看他,多听听他——这样简单的愿望生生被电波无情嘲弄 ,也许爱人的体温和触感,终究是无法被人们赞颂着的发达的科技取代。

尹昉歪歪斜斜地坐在地上,倚着床,抱着电脑。

“我其实挺遗憾的,每年生日都不能跟家人一起过,感觉很亏欠他们。”在接近尾声的时候,网络难得给力地将黄景瑜的一句话完整地传递过来,然后画面又卡在了黄景瑜的脸上,他嘴唇微张着,眉头轻轻拧起,眼角发红的样子惹得人几乎心碎。

尹昉伸手去摸他眼角含着的一滴泪,自己也闭上眼睛,终于流下泪来。

“我已经下戏回到酒店了,等你视频。”

黄景瑜的视频邀请几乎是卡着北京时间十一月三十日的最后一分钟打进来的,而尹昉这里,这一天还将持续三个小时。

“好歹赶上了。”黄景瑜对着尹昉笑了笑,过度的疲惫甚至让他的笑意有些涣散。

“景瑜,生日快乐,我爱你。”手机上的时间跳了一次,尹昉成了这一天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跟黄景瑜说生日快乐的人。

“昉儿,我也爱你。”黄景瑜想说我今天好累,我今天吃了四次生日蛋糕,除了拍戏还接了一个采访录了一个短视频开了一场粉丝会,但他们的生日快乐其实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要你在我身边。但黄景瑜什么也没说,他眼睛累得发涩发疼,生日会上那场真情流露显然加剧了这些不适,但他只是睁大眼睛,不想错过尹昉的任何表情。

“我这你的生日还有三小时才会过呢,寿星还有什么要求吗?”尹昉笑笑, 没有告诉黄景瑜自己偷偷看了他的生日会——虽然看到的都是断裂的图像和破碎的语言。

黄景瑜认真地想了想,休息不足让他的大脑像老旧的机械一样迟缓,然后他说:“昉儿,我想看你跳舞。”

尹昉把手机立在床头,把自己脱得只剩一件T恤和内裤,他只低头思索了几个瞬间,就开始了动作,他的腰肢手臂大腿以奇异的节奏扭动着,像是漂浮着,动作柔软又有力,而尹昉的头却始终扬着,眼神看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喜欢吗?”

“喜欢。虽然我没看懂。”黄景瑜贪婪地盯着尹昉的肢体,幻想着汗液带着他的味道从一道道青筋上滚下的姿态,“你在看什么?”

“我在追我的月亮。”

 

4

在跟自己约定好的第五年,尹昉接剧本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他想,是时候停下来,重新去寻找自己生活的平衡,无论是舞蹈与电影之间的,还是工作与黄景瑜之间的。

尹昉无疑是热爱表演的,但对崇尚自由的尹昉来说,电影虽然给予演员足够的演绎空间,但角色的命运却是早已注定,无论怎样挣扎都逃不过预设好的轨道和结局,这让尹昉觉得惶恐,因为这样无能为力的绝望太过真实。尹昉享受塑造人物的过程,却也怀念着自己创作时跳出框架的无拘。

而黄景瑜,如果自己不停下来,那么以他们二人之前的工作强度来说,这段情感无疑是悬在细细的钢索之上,一个微妙的力量变化就足以颠覆这谨小慎微的平衡,将一切顷刻间倾覆。异地恋已经是热恋中的爱人难得的挑战了,而他们之间还要加上回避大众的担惊受怕和工作忙碌带来的时间错位。他们之间的弦已经被拉紧,如果两个人都继续向前走,也许总有一天会将这根弦扯断的。

尹昉对脚下的路犹豫了。好像每一条他将选择的,都会成为遗憾,每一条他将遗弃的,都是荡荡坦途。

黄景瑜难得的休息让尹昉无暇专心思考,被思念长久折磨的一对恋人甚至连一秒钟都不愿意分开。

在他们享受甜蜜的二人世界时,尹昉接到了一个越洋电话。那是尹昉在瑞士认识的朋友,各国漂了几年的他终于在意大利开了自己的舞蹈工坊,请了一大圈各国的舞蹈家朋友,想要借着大家每天的交流和碰撞,以连续一个月每天都不尽相同的半即兴演出作为自己的华丽的开幕。

尹昉几乎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这样艺术家之间的交流实在是可遇不可求的灵魂碰撞,他甚至生出雀跃来,恨不得马上就能飞过去。他的身体和心灵都在渴望着舞蹈,渴望着创作,渴望着知己的理解。

于是在兴高采烈地讲述自己即将出国两个月时,尹昉并没有注意到黄景瑜有些黯淡下来的脸色。

“这么大的事,你都没跟我商量一下啊……”黄景瑜露出了一个苦笑的神色,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只是在开玩笑。

“哎呀,我太高兴就给忘了。”尹昉停下自己忍不住转圈起舞的身体,像是个被捉到犯错的孩子,揪着自己的衣摆站住不动了。

黄景瑜不是不替尹昉高兴的,他知道尹昉骨子里对舞蹈的热爱,那是一种曾经的放弃和生活的压迫都不能让他放弃的热爱,他只是有点被这个消息吓到,却如何也不忍心再责备尹昉了。

黄景瑜把尹昉搂进怀里,摸着他的头顶轻轻地说,“我本来想把这一段的工作都推一推,好好陪着你去一趟南美的,你之前说过想去的是不是?”

尹昉没想到黄景瑜还一直记得,他甚至整个人在黄景瑜怀中僵了一下,才抬起头小心地问:“你是不想我去吗?”

黄景瑜低垂着眼眸深深地看着尹昉,他脸上有一瞬间冲动的神色闪过,让尹昉几乎以为他要开口请求自己不要离开了。

但黄景瑜只是抿着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把原本想说的话都吞进肚子里,他勉强自己提起嘴角笑了笑,“怎么会呢,我不想拦着你做你喜欢的事情。”

这样的两地相隔不同于在国内,休息的间隙或是行程相撞的日子里他们还能想方设法溜去对方的城市见上一面,甚至因为时差的相隔,连固定的交流时间都将无法维系。尹昉知道自己的决定多少对黄景瑜有些不公平,但他没办法看着这样的机会在自己面前溜走。

尹昉搂住黄景瑜的脖子,踮起脚去亲吻他。

“对不起。”尹昉的头蹭在黄景瑜的颈窝里厮磨。

“我爱上了一个艺术家,就要接受他的艺术气质和他的漂泊,不是么?”黄景瑜反问到,低下头去吻尹昉的耳尖。

黄景瑜的声音里带着一点尹昉能够尝到的苦涩和无奈,尹昉没有接话,只是把自己的手环得更紧了些——景瑜,对不起。

 

5

在尹昉怀着期待的心情收拾行装准备出发的时候,黄景瑜的行程已经重新被经纪人塞满了。在这个作品随时可能因为各种各样不相干的原因而被封杀,资本操纵的媒体可以随心所欲地污蔑毁掉任何个人,偶像更新换代越来越快的年代,只有拿到手的钱才是最安稳的,黄景瑜风头正劲,公司原本也不会同意他的休假——只要还能站起来,只要还能说话,活动就要去跑,戏就要去拍。这样身不由已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尹昉呢?

但是这段异国恋比想象中还要艰难。

在剧组拍戏时,尹昉偶尔还能在别人走戏的时候抽空跟黄景瑜聊上几句,而一旦被激发起了那种创作的狂热,尹昉这个原本就对手机不甚依赖的人就只有晚上回到家时才想得起来查看回复消息了。

时差也比想象中更加磨人,夏令时的意大利与北京时间相差六个小时,这意味着黄景瑜早上起床的时候,尹昉还是深夜,黄景瑜好不容易从片场和摄影棚结束一天的工作时,尹昉正在舞蹈室里忙碌。更糟糕的是,他们连固定的休息日都没有。

两个人之间的消息甚少能够达到即时沟通的效果,给对方拍的一朵小花,一片云彩常常被送入对方的梦里,而讲述的一些生活琐事,也早已在对方回复时忘记了当时的心境。

而他们曾经每天都要视频的习惯生生被逼迫得全凭日程的赏赐,若是赶上有额外的社交活动,那便更要拖得久些了。以前每晚开着视频睡觉的时候,他们不觉得那点来自手机的杂音有什么,偶尔还会被对面的声音扰了睡眠,但再也不能一同入睡之后,方知来自对方的陪伴早已润物无声地浸透自己每一寸的生活。

尹昉从来没有告诉黄景瑜,自己为了陪他通话而变得晚睡的生物钟害得要早起的他苦不堪言,就像黄景瑜从来没有告诉尹昉,没有了他的呼吸声作伴自己重度失眠了足足三周才勉强入睡。

偶尔赶上黄景瑜回去得早,尹昉就会在午休的时候给他打电话。他们争分夺秒地诉说思念和爱意。所有人都知道Yin有个神秘的东方男友,午休的时候经常藏着笑意去角落里跟他通电话。

但他们之间还是不可避免地割裂了,在两种完全不同的环境和内容中,生活的激流沿着各自的道路向前奔涌,那根被扯到极致的细线颤颤巍巍,终将无法抵御命运的洪流。

黄景瑜公开的行程多,粉丝又神通广大,尹昉只要闲时打开微博,就能知道那个人的行踪。只是苦了黄景瑜,除了每天例行的早安和晚安,几乎恨不得跟尹昉的粉丝们一起哭嚎着,想求得尹昉的多一点只言片语。

他们每日发给对方的消息,还是越来越少了。

直到尹昉那次一整天都没有给黄景瑜留言。

而黄景瑜也没有找他。

与几名新认识的舞伴一起合作,完成了一个想法新奇的叙事舞蹈后,尹昉毫无征兆地病倒了,这种因为疲劳的累积和项目完成的松懈而引起的发烧对尹昉来说并不是什么新鲜事,他在翻找退烧药的间隙里顺手给朋友发了消息说今日不去舞蹈室,又在倦怠的神思中昏昏睡去。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尹昉挣扎着起来给自己煮了一碗清水面,只觉得手脚软得快要站不住。他的头胀胀地疼,每一寸骨骼肌肤都带着酸涩和疼痛,呼吸间有明显的热度,甚至连耳朵都因为高烧而产生了隐隐的嗡鸣。尹昉扶着墙一步步走回卧室,把自己重新塞回被子里,盯着温度计上39.2的数值暗自叹气,这次好像有点严重啊。

在叫救护车还是一个人打车去医院的选项中犹豫了一下,尹昉还是决定吃了药睡一晚上再观察一下。在虚弱将他重新拖入睡眠的深渊之前,尹昉开始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独自生病是什么时候了。是小时候一个人在北京学舞蹈的时候吗?是放弃舞蹈后前路迷茫在北京颠沛流离的时候吗?还是母亲过世之后的所有时候,其实自己都是独自一人失去了港湾呢?但绝不是认识黄景瑜之后,从《红海》起,自己就有了生活助理,还有了一个会在微信上焦急地关心他、会给他的助理打电话拜托照顾他、会在休息的时间里千方百计飞过来看望他的男朋友,一个家人。

黄景瑜,现在你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呢?尹昉迷迷糊糊地想,终于失去了意识。

此刻的黄景瑜正坐在医院里,右手臂上打着石膏。下午拍戏的时候威压出了点偏差,让他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在空中没来得及调整姿势的黄景瑜只有用手臂稍微缓冲一下保护自己,其他的地方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右手的尺骨骨裂了。

医生跟助理交代注意事项的声音,铮哥在走廊上跟公司联系的声音,还有剧组的人讨论拍摄如何进行的声音都好像隔着一层水一样离他远远的,黄景瑜只是低头盯着手里的手机,不停地解锁,又锁屏。他想要告诉尹昉,想要跟尹昉撒娇,想要让尹昉安慰他甚至回来看看他,但他又怕尹昉担心,怕尹昉嫌自己麻烦,怕尹昉真的放下一切回来找他。

如果今天晚上,昉儿主动问我今天过得怎么样,我就告诉他。黄景瑜又一次打开微信,点进尹昉一片海洋的头像,他们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是自己发给尹昉的“早安”。

那天晚上,尹昉梦到了黄景瑜。

早上醒来的时候,尹昉已经不记得梦里的具体场景了,他只能隐隐地想起,黄景瑜在梦里跟自己说,“回来吧,尹昉,回到我身边。我需要你。”

热度明显得退下去了不少,尹昉靠着枕头发呆,想还好自己没有烧坏,又盘算着若是真的高烧昏迷,朋友几天会上门查看。

自己梦到黄景瑜,是潜意识里想要他来陪自己吗?原来曾经一个人熬过那么久那么多次生病的自己,现在也会有这样的脆弱和依赖了吗?

今天的天气很好,尹昉坐在窗边回复朋友昨天晚上发来的问候,说自己还要再静养两天让他不必担心,然后尹昉意识到,自己跟黄景瑜昨天完全没有联系。

也许他是真的很忙吧,尹昉盯着外面的天空发呆,幸好自己昨天没有一冲动就把生病的消息告诉他,如果他忙得抽不开身帮不上忙,也只能陪着干着急吧。

然后尹昉不免想起,若是易地而处,黄景瑜会不会想要自己陪在身边呢?

某种意义上来说,黄景瑜其实也是个好面子的大男子主义,小病小痛的时候会向尹昉撒娇诉苦,反而真的有事时会憋在心里一个人抗下。所以他不一定会告诉尹昉,但心里恐怕还是想要的吧,毕竟家人对黄景瑜来说永远是个重要的命题。

然后尹昉低垂下眼眸,可惜这样生病时第一时间有人守在身边的陪伴,自己也许没法给黄景瑜,无论是在现在,还是在可见的将来。

尹昉下意识地发给黄景瑜三个字,“对不起”,然后急忙补上一句“昨天晚上有事手机没电了,就忘记给你回消息了,都还好吗?”

果不其然,没有等到黄景瑜的回复。尹昉算算时间,也许他正在片场里忙,也就放下了手机。

尹昉不知道的是,黄景瑜疼得一夜没有睡着,上午又陪着去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工作进度,收到尹昉的消息前一个小时,才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于是黄景瑜简简单单的那句 “都好”,尹昉第二天醒来才看到。

 

6

有什么说不清的东西在变化,这样的变化让黄景瑜觉得惶恐,他们的联系越来越少,能说的话好像每天都是一样,黄景瑜握了握拳头,手臂因为受伤还在隐隐作痛——怎么办,尹昉,我好像快要抓不住你了。

一种本能的危急感让黄景瑜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因为太累才会受伤无疑给了他申请休假的借口,他甚至不愿意去想休假结束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样紧密的时间表或是会失去什么绝好的资源,他只是发疯一样,想要去见尹昉,拥抱他,亲吻他,给他惊喜,告诉他我爱你。

于是黄景瑜就这样做了。他翻着自己跟尹昉的聊天记录,在一点一滴的片段里,拼凑出自己的计划。

在尹昉他们为期一个月的演出的最后一天,他跟大家一起簇拥着走出小剧场准备庆祝,他脸上洋溢着的喜悦和神采那样灵动而飞扬,在这样的心情里,他忍不住掏出手机想要给黄景瑜发消息,分享这饱满到馥郁的一刻,但他有一瞬间犹豫了。

旁边的朋友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吹起口哨来,有人拉了拉尹昉的袖子,于是尹昉抬头,看到他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不远处,捧着一束向日葵,在街灯柔和的光线里对着他微笑。

落在尹昉身上赤裸又深情的眼神让舞者们迅速把眼前这个高大帅气的东方男子与Yin的神秘恋人联系起来,有人推了一把尹昉,让他踉跄几步被黄景瑜接在怀里。尹昉回头对他们挥挥手,说晚上的聚会自己不参加了,又收到一阵善意的哄笑和揶揄。

黄景瑜低头亲了亲尹昉的额头,笑着问他,“害羞啦?”

尹昉摇摇头。

“那惊喜吗?”

尹昉主动搂上黄景瑜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缠绵的激情的热吻。

“我们回家吧。”

尹昉抱着那束花,黄景瑜得以大大方方地牵着尹昉的手,走在尹昉曾经给他拍过的街头。空气温暖湿润,还带着一丝甘甜的味道,黄景瑜的心中又是欣喜,又是紧张,这种亲身体验尹昉生活的感觉让他新奇而满足——这就是尹昉每天走过的街道,看到的风景,这一次,终于我在你身边了。

黄景瑜像个孩子一样询问他看到的每一个有花的人家或是精巧的店铺,而尹昉永远是那样耐心地,带着笑意为他解答。

尹昉租的是个有些老旧的公寓,地方狭小,楼体斑驳,但窗外的风景很美。尹昉进了门,先去找瓶子把花插起来,放黄景瑜一个人在这一眼就可以望到头的地方四处转转。

等尹昉抱着花瓶从厨房出来,黄景瑜已经推开客厅里碍事的家具,请出一小片空地单膝跪了下来,他举着一个黑绒的小盒子,扬起脸看向尹昉的时候,笑得好像他们初见的那一天。

“昉儿,我们结婚吧。”

尹昉沉默着去把花瓶放在桌子上,没有回答。

黄景瑜的笑容凝固了。

尹昉回过头来看他,眼神里是黄景瑜不曾见过的悲恸神色,他俯视的神态里甚至有一丝悲悯,说出口的却是残忍的宣判:“景瑜,我们分手吧。”

“你说什么?”黄景瑜不是毫无预感,但他逼着自己用满腔热血去相信,去坚持,他不接受尹昉的答案,除了“我愿意”,他不想接受任何答案。

尹昉跪在黄景瑜面前,伸手去抚摸黄景瑜瘦了许多的脸庞和风尘仆仆的胡茬,“景瑜,你也发现了对不对?我们之间出了问题,谁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够走下去。我知道你想挽回这段感情,但是景瑜,求婚不能解决我们的问题。”

“我不听!”黄景瑜大吼了一声制止了尹昉直到现在依旧冷静自持的语气,他伸出手攥着尹昉的肩膀,然后发现自己连手都在颤抖,他曾经不屑于电视剧里面对分手大吵大闹的浮夸演技,现在他知道真正的当头棒喝痛彻心扉,远比剧中更加惨烈。黄景瑜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流泪,他对着尹昉,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我不同意!尹昉你不能丢下我……我不同意……昉儿,昉儿……你别不要我……求求你……昉儿,别离开我……”

尹昉抱住黄景瑜,抱住这个因为突如其来的决定而在自己怀里抽噎的大男孩儿,在黄景瑜看不到的地方,也流下眼泪来。

拥抱真的是一个奇妙的姿势,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相贴,以完全的姿态将对方纳入自己的怀抱,也将自己献给对方,甚至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但偏偏,偏偏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尹昉抱着黄景瑜,怕自己看到他哭泣的眼睛就没法再狠下心来,“景瑜,你一时冲动跟我求了婚,可你考虑过我们的以后吗?这样聚少离多的日子你还没有过够吗?你不会终有一天不满足于永远缺席的陪伴从而怨恨吗?你真的决定要跟我在风中漂泊一生不能降落了吗?也做好准备一辈子都不能被人祝福,不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和自己的孩子了吗?恋爱时我们可以什么都不想,可我们真的能够无视所有现实的问题,就只谈一辈子恋爱吗?”

“我能的……昉儿,你相信我……我除了你,什么都可以不要……”黄景瑜推开尹昉,就着两个人冰冷咸湿的泪去吻他,凌乱的气息让他们的吻艰难而不停错开,像是某种不祥的预示,“昉儿,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我相信你可以。”尹昉抬起手,去摸黄景瑜哭得发红的眼角,“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委屈我,你会放我去追求我想要的,你会努力长大变得更有能力保护我。但景瑜,我舍不得,我舍不得你受那样的苦。”

“不苦的,我爱你昉儿,爱你不辛苦……只要你还在我身边,我就不辛苦的……昉儿,你别走……”黄景瑜拉着尹昉的手,虔诚地去吻他的手背和手指。

“可我不会总在你身边的。”不同于黄景瑜的激动,尹昉哭得很安静,如果没有抬头看他的眼睛,你甚至想象不到这个人正流出这么多眼泪,“景瑜,我不会为了你放弃我的追求,无论是旅行、电影、还是舞蹈。我也不愿意你,为了我去放弃自己的事业,尤其是在你最好的年华。所以我们只能这样,永远聚少离多,永远错过彼此重要的日子,永远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不能够第一时间出现。”

“昉儿……没关系的,这些都没关系的……我什么都不要了……我等着你好不好……”

“傻孩子……”尹昉挤出一个笑容,摸了摸黄景瑜的头顶,“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要呢,在爱情里渴望对方的陪伴难道不是最基本最正常不过了吗?景瑜,你什么都没有错,是我给不了你,甚至还因为自己的恐惧拒绝你,是我对不起你。”

“不是的……你没有……昉儿……” 黄景瑜哭得几乎喘不上气,尹昉轻轻抚着他的胸口帮他顺气。

“但是景瑜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对不对?如果我们任何一个人,放弃了自己灵魂的一部分去爱对方,难道不是背叛了爱上原本那个自己的对方吗?你瞧,命运总是出些两难的题目给我们,我们又能怎样选择呢?”

“我不管什么命运,我只知道我的选择是你!只会是你!”黄景瑜红着眼睛,再一次向尹昉证明了他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决心。

尹昉替黄景瑜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景瑜,最可怕的不是坚守,而是无望。景瑜,这样的生活,尽头在哪里呢?”

黄景瑜愣住了。

“还要这样熬几年呢?三年?五年?七年?谁知道你还能火几年呢?谁知道我还能跳几年呢?谁知道这中间会不会有意外出现,我们爱上了别人,或是干脆被剥夺了生存的资格呢?”

“我可以等的……无论三年还是十年……我不会爱上别人的,昉儿你是不是要把我的心剖开给你看……你相信我啊……”

尹昉叹了口气,轻轻凑过去吻了吻黄景瑜的额头,他的嘴唇被泪沾湿,冰冰凉凉贴在黄景瑜滚烫的皮肤上,“我没有不相信你……景瑜……我从来没有不相信你。但我们每个人的意志,在命运面前,太渺小了……”

黄景瑜顺势把尹昉抱在怀里,力道甚至勒得尹昉骨头生疼,“你相信我就可以了,昉儿,你只要就这样一直相信下去就可以了……”

“景瑜,我不希望有一天,我们终于因为互相迁就而争吵,终于因为生活的琐碎而把爱意消磨。景瑜,爱情不是只有长相厮守一种结局,有时候放手也是必要的选择,我希望这份爱情永远保持它最好的样子,我希望你想起这份爱情的时候,心中都是它温暖的动人的样子。”

“尹昉。”黄景瑜松开口,自己平复了一会儿呼吸,终于缓慢而坚定地叫出尹昉的名字,“你还爱我吗?”

“我爱你,黄景瑜。”你是我此生最爱的人,也会是唯一爱过的人。

“爱我让你痛苦吗?”

“不痛苦的,不是爱情。”

“我爱你,尹昉。你永远都会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爱你虽然也让我痛苦,但你给我的幸福永远都是更多。”黄景瑜轻轻在尹昉的唇尖点了点,“尹昉,我同意了,我放你自由。”

“黄景瑜,你恨我吗?”

“我不恨你。”黄景瑜也轻轻吻去尹昉眼角的泪,可它们流得那样快,好像总也亲不干净,“我只恨自己没能给你要的幸福。昉儿,曾经我想,如果能够早点遇到你就好了,我可以陪你走过母亲去世的悲痛,你可以陪我熬过事业低谷的沉寂。能够相守的时间,余生都还嫌不够,所以如果能再早一点就好了,能在一起更久一点就好了……但现在我觉得,如果能够再晚一点遇到你就好了,等到我再成熟一点,不这么粘人,不会给你这么多压力,等到我再成功一点,不至于随波逐流,毫无选择……如果能够再晚一点,在更加正确的时间里就好了……”

这原本是尹昉自己要求的,黄景瑜不过是再一次纵容了他,可在一刻,尹昉的心绪还是崩溃了,他捂着自己的脸,终于哭出声来,“景瑜,对不起……对不起……”

黄景瑜反而冷静下来,他揽着尹昉的肩膀,让他靠着自己的胸膛,然后感受到心口的位置先是暖热,然后又一片湿冷,他拍着尹昉的背,像无数次尹昉生病时那样,柔声地一遍又一遍地说,“没关系的……昉儿……没事了……你别哭……”

两个人也不知道就这样哭了多久,直到他们的腿早已失去知觉,地板的凉气一点一点从脊骨尾端传遍全身。他们互相扶着对方,艰难地站起来,移动到狭窄的沙发上挤成一团,然后为对方揉着腿筋,像两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在相守过一生后的某个午后,一边嘴上埋怨一边照顾自己的伴侣。

“还没吃饭吧?”

黄景瑜点点头。

“我再给你包一次饺子吧?”

“好。”

于是尹昉和黄景瑜一起出了门,他们像一对普通的幸福情侣,牵着手走在路上,一起挑选材料,一起聊着晚上要吃什么,一起讨论明天的工作。他们在狭窄的小厨房里,身体贴着身体,拥抱擦过拥抱,一起洗菜切菜,和面拌馅。

在等待面发起来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挤在那个小小的沙发里,看了一遍《卡萨布兰卡》。

然后,他们又一起擀皮包饺子,聊着两个月不见,对方错过的生活,好像这个夜晚,跟他们在一起每一个普通的夜晚都没有什么不同。

谁也没有提起要睡觉的事情,他们只是贪恋地想要再多看对方一眼,再跟对方多说一句话,仿佛知道第二天的太阳升起时,就将是诀别。

饺子下锅的时候,已经是天快亮了,尹昉终于忍不住问起,“你什么时候回国?”

“今天上午的飞机。”

意料之中的答案,尹昉嗓子里像哽着铁块,嘴里也一直发麻发苦,“路上好好休息。”

“你呢?”

“我可能在欧洲待一阵子再回去吧。”

又是沉默。

白白胖胖的饺子浮起来,跟着水花欢快地上下跳动着,丝毫没有体会到炉灶边两个人的心情。

也许是被蒸汽熏的,尹昉觉得自己的眼眶又热起来。

黄景瑜一脸看到饺子的兴奋模样,也顾不上饺子还冒着热气就夹了一个咬开,一边吸气一边夸,“好吃!”

尹昉也咬开一个饺子,鲜香的汁液和皮里包裹的热气瞬间溢满了他的口腔,真烫啊,尹昉想,烫得我都要哭出来了。

黄景瑜不抬头,也不怕烫似的,不一会儿就一个人吃完了他那两盘。然后他问尹昉,“你还吃吗?”

尹昉把自己面前那盘吃了没几个的饺子也推过去,看到黄景瑜吃了一脸汗,“你别吃多了,要难受的。”

黄景瑜闻言终于抬头看他,尹昉这才发现他脸上乱七八糟的泪迹,黄景瑜哭得像个被拿走了糖果的委屈孩子,他说,“可是以后,我就吃不到了啊……”

尹昉终于忍不住趴在桌上,把自己的脸埋进臂弯里抖着肩膀,不敢面对黄景瑜脸上的脆弱。

尹昉听见椅子移动的声音,然后感受到黄景瑜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把他整个包裹起来,就像每一次共眠时,从背后覆上来的严丝合缝的拥抱。

“尹昉,是我毁了你吗?那个自由的你,洒脱的你,艺术的你?”

“景瑜,你让我丰富,让我幸福,让我降落。只是也许有些人习惯了飞行,一生就只有死亡的时候可以落地一次。景瑜,对不起,是我毁了你。”

“尹昉,爱过你是我永远不会后悔的事情。我会一直记得,这份感情最温暖最美好的样子。”

黄景瑜在尹昉面前重新跪下来,依然举着那个小盒子,“尹昉,你能收下我的离别礼物吗?我希望用它,祝你幸福。”

尹昉打开那个小盒子,里面有一枚简简单单的白金指环,在指环内侧写着Y&F,尹昉知道,这不是尹昉,这是瑜和昉。

“好。”

“那我走了。”黄景瑜没有带行李过来,走得也十分干脆,“我让小韩在附近等我了。”

“嗯。”

黄景瑜的嘴唇与尹昉轻轻相贴,留下了一个干干净净的亲吻,“再见了,尹昉。”

“再见了,黄景瑜。”



7

黄景瑜提前结束了休假,还一口气补上了之前受伤落下的工作,公司对他突然变成“拼命三郎”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只有粉丝看着他日渐消瘦、脸上失去神采的样子暗自心疼,偷偷骂经纪公司不把黄景瑜当人使。黄景瑜的名字红遍了中国,一年有好几部电视剧,还能有一两部电影,大火的综艺几乎都邀请过他。

在黄景瑜送来的那束向日葵完全枯萎的那天,尹昉跟朋友告别,离开了意大利,自此开始了他在欧洲大陆上的流浪。他的足迹从南到北,一路上旅行拍照,也去看舞听剧,有时候联系上相熟的朋友就去某个舞蹈工作室停驻几周或几个月,大部分时间里,所有人都只能从尹昉的微博中得以窥见一点点他的足迹。

尹昉的最后一站是冰岛,他看遍这里的冰川和火山,终于等到了一场极光。

然后尹昉回国了。

即使是大半年没有露面,尹昉还是因为新电影即将开拍而进入了媒体的视线。

接受采访时,人们发现尹昉左手小指上带着一个白金的指环,对于很少戴戒指的尹昉来说,这无疑又是一个新的爆点,更何况这枚戒指的样式十分简单,并不像是装饰专用。

尹昉回答得很坦然,“不是说尾戒代表独身主义么,我想着戴个戒指省得你们老问我。”

除了将自己的名字刻在戒指上的那两个人,没有人知道这枚尹昉用来标示自己独身主义的戒指,差点成为他的婚戒。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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